范蠡与西施

第31章 情深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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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西柳坪杨家大门口挂起了一块红布,处女临盆了。收生婆拿着一把剪刀,老婆婆端着一盆热水,走进处女的屋里。只见处女在床上滚来滚去。豆粒儿大的汗珠淌在脸上,身上的衣服湿了,头上的头发湿了,但她咬着牙没有喊叫。婆婆用热毛巾帮处女擦擦头上的汗水,又帮她找出一件上衣,把湿透的上衣换下来。处女用......

西柳坪杨家大门口挂起了一块红布,处女临盆了。

收生婆拿着一把剪刀,老婆婆端着一盆热水,走进处女的屋里。只见处女在床上滚来滚去。豆粒儿大的汗珠淌在脸上,身上的衣服湿了,头上的头发湿了,但她咬着牙没有喊叫。

婆婆用热毛巾帮处女擦擦头上的汗水,又帮她找出一件上衣,把湿透的上衣换下来。处女用自己的手攥住了婆婆的手,咬着牙忍受着骨盆开裂的阵痛,婆婆安慰处女:“快了,快了,再忍耐一阵。”越到后来,宫缩的频率越快,骨盆开裂的疼痛越加剧,处子痛苦地咬住枕巾,避免自己喊出声来。她是从战场上闯荡过来的,死人、流血、喊叫,她都见过,听过。她觉得生个孩子,也大呼小叫,不够英雄,太丢人。她千方百计忍着,一声不叫。婆婆和收生婆都佩服她的坚强,当年她们第一胎的时候,几乎把天喊塌一块。头胎难,骨盆要一指一指开裂,一直开到七、八、九、十指,为胎儿的头打开通路,小孩才能顺利生下来。处女在忍受了约有两个时辰的痛苦之后,估计到时候了,收生婆脱掉处女裤子,把她拉到床边,床边放着一个脸盆,刚要把处女的双腿抬起,羊水“扑”地一下喷出来,喷了收生婆一脸。收生婆顾不得擦一把,对处女说:“像大便一样,向下用力。”处女咬牙用力,婴儿顺着羊水的冲力,露出头,一点一点往出爬。处女接着用力,婴儿终于冲到了世界上。收生婆剪断脐常,手拉着婴儿的双脚,照着婴儿的后脑拍了一下,婴儿“哇”地一声,哭出了声。

处女躺在床上,累得一动也不想动了。收生婆走出屋门,向陈家老少道喜:“恭喜了,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姑娘!”

老婆婆颠着一身肉高兴的说:“我生了四个小子,就生了一姑娘,想再要,没有了。这次补齐了,我喜欢姑娘,白白胖胖,跟我一样。”

陈大嘴笑着说:“姑娘,小子我都喜欢。”

陈虎跑进屋,先在女儿脸亲一口,又在处女脸上亲一口。处女笑了笑,没睁眼,问:“小虎,女儿好看吗?”“好看,和你一样漂亮!”其实,刚生下来的孩子都是一个模样,皱皱巴巴地小脸,像个小猴子,渐渐长大以后,才能分辩出美与丑。陈虎这样说,是对处女的安慰,也是对处女的感谢。

“小虎,我肚子空得慌,想吃东西。”

“好,我去给你拿。”

陈虎刚要出门,差点儿撞到他母亲身上。

陈虎母亲知道,生完孩子,肚子腾出地儿来了,总觉得肚饿。所以从婴儿一哭,她就到厨房给处女去做饭。他还知道,产妇身子虚,出汗、流羊水,身体消耗大,这时候不能吃凉东西,吃了凉东西容易作病,月子里作病不容易好。所以,她给处女煮了一大碗热面条,里面涡了好几个鸡蛋,还搁上一块熟牛肉,笑喜喜端到处子面前:“快趁热吃,别等凉了。”

“谢谢妈妈!”

“一家人,谢什么!”

“我让小虎给我找吃的去了。”

“他懂什么?凉东西不能吃,快吃热的。”

“来了——”陈虎喊着进屋了,他拿了一大堆吃食;米饭、米粉、猪肉、牛肉、还有馒头、火烧之类。

“你这小兔崽子,快拿回去吧!你拿的这些一样也不能吃。”

“怎么不能吃?”

“你跟你爸一样傻。我生你哥的时候,你爸就拿这些给我吃,让你奶奶骂一顿。”

陈虎看看妈妈、看看处女,自己笑了。

处女笑着说:“吃不吃没关系,心已尽到了。”

“你在这儿等着,等处女吃完,把碗筷拿到厨房去。我得去煮鲫鱼汤、炖猪蹄,这是催奶的,三天以后奶就下来。这两天先给孩子喝点面糊,桔子水。”

“小虎,学着点儿,以后就不用让妈忙了。”

“他呀?会吃、会睡、会干活,这类事一窃不通!”

妈妈出去,处女冲小虎乐乐,小虎又去亲女儿,处子说:“刚睡,别吵醒她,醒了又得哭。”

“我听说,小孩哭是运动。一哭起来,浑身动,也增大肺活量。”

“你长这么大,就是天天哭的?”

“我说小孩,不是大人。”

“我看你也是小孩,不像大人。”

“我都有女儿了,还不像大人。”

“你看你妈,把你当大人吗?”

“到八十岁,在母亲面前都是小孩。”

“妈妈脾气多好啊!”

“什么都好,就是夜里叫,让人讨厌。”

“几十年都这样,你应该习惯了。”

“现在又多了个娟妹。”

“我听说,娟妹不满意天顺,又看上仰止的蔡大毛了。大毛打仗都带着女人,听说还是妓女,他可是玩女人的老手,娟妹怎么会看上他?”

“我也听说了。当哥哥的怎么好管妹妹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见了装着没看见,听见了装着没听见。”

“就是不满意天顺,也应该找个好一些的。”

“萝卜、白菜、各人心里爱。随她去吧!”

“咱们什么时候去定陶?”

“你出满月就走。”

“孩子怎么办?”

“带着去,到定陶想办法。”

“父母肯么?”

“不肯,就留下来,让他们带。”

“我想孩子怎么办?”

“想的时候,就回来看看。”

“工作要是离不开呢?这么远,来回一次少说半个月时间。”

“听子皮大哥的。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是你的孩子,又不是他的孩子。”

“我的孩子,大哥也当家,他会考虑的。”

陈娟回到家,仍和天顺住一个屋。天顺坚持要分开,经别人劝说,还是住一起了。但不和陈娟睡一块。

陈娟觉得对不起天顺,还想在分手前,弥补欠他的情。在没有吹灭灯结之前,陈娟故意把衣服脱得光光,在天顺面前显示她的肉体,还叫天顺:“天顺,你看咱们的孩子在肚子里多不老实,不是伸胳膊,就是踹腿,你摸摸。”

天顺不理她,故意把脸转过去。

躺下去,陈娟从背后搂着天顺。天顺也不敢粗暴,怕伤了孩子。陈娟还抚摸天顺的身子,并且说:“天顺,原谅我吧。我们现在还是夫妻,你不想再享受几次?”天顺不吱声,不说赞成也不说反对。陈娟手向下去,知道那活已勃起,陈娟把天顺身子扳过来,自己仰躺,等着天顺。

天顺也实在禁不住这种诱惑,一想:对!现在还是我老婆,名正言顺,不干白不干。

不知道是一种男性对女性的报复心理,还是一种抓紧享受的心理,天顺还是和陈娟“伦敦”了一番。他要保护孩子,没有压在陈娟身上。只是性器接触。陈娟不能满足时,就自己动手。什么办法?让你吃那么多补品,你都不能持久,你知道我多难受啊!你要没这毛病,我不会离开你。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人品比大毛要好得多。可是,这事他比你有能力。能满足我。天顺大哥,你不原谅我吧!离开以后,你要想我,我也想办法给你。你是我的好大哥——”陈娟哭了,把天顺也说哭了。天顺哽咽着说:“娟,你知道我多喜欢你呀!见了你,就想亲你,不想离开你。我现在也理解你,原谅你了。离开了,我还是你大哥,你还是我妹,我不恨你!”天顺抱住陈娟,痛哭流涕。陈娟回抱天顺:“我们有这个孩子,他是我们两人的,你永远是他爸,我永远是他妈,他会把我们永远连在一起。”

天顺和陈娟,从认识上勾通了。生理上他们是不和谐的夫妻,感情上又是互相理解、互相谅解的夫妻。

来银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风胡子忙着往海滨跑,顾不上照顾来银。幸亏来银身体好,妊娠反应也不厉害。老公公在家,他超脱世外,有饭吃,有衣穿,只管自己习练武功、气功,鹤发童颜,满面红光。来银在家,里里外外一把手。她从小在湖上长大,风里来,雨里去。习惯了,身体皮实,经得起折腾。

来银还是个感情丰富的人,每当风胡子来家,都照顾他在外边辛苦劳累,多给他做好吃的犒劳他,补补身子。平日不赞成他多喝酒,这时候也要温上一壶酒,让他喝。风胡子感到家庭的温暖,感到来银的夫妻情谊。

晚上,风胡子搂着来银,摸着她的大肚子抱歉地说:“来银,我对不起孩子,他都这么大了,我还没尽过做父亲的义务。”

“你不是不想尽,而是太忙,没有空儿。孩子在我肚子里,他会知道的。”

“这家里里外外就忙你一个人了。”

“我是你老婆,这是我的家,我不干谁干?”

“我也对不住你,让你受这么多累。”

“你有这个心,想到我受累,我也没白受累,就知足。”

“你真是我的好妻子。”

“你也是我的好丈夫。”

两人抱的更紧,口唇相接。

“胡子,想舒服吗?”

“会不会影响孩子?”

“你注意点儿,别压他就行。”

一阵气喘吁吁之后,就是两个人甜蜜的鼾声。

金仔和阿凤躺下了。孩子没在他们身边。老公公、老婆婆怕他们年轻人睡觉太死,这里盖不好把孩子冻着,还担心他们睡觉时伸胳膊蹬腿磕碰孩子,干脆夜里由老人带着睡。

阿凤问金仔:“风胡子去海边多长时间了?”

金仔说:“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他勘察得怎么样了?什么时间咱们才能去?”

“他一个人去,够他忙乎的。”

“他担心去好多人,扒拉不开,开销又大,不划算。”

“可是,这样就苦他一个人了。”

“胡子大哥,蔫儿有准,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儿。”

“子皮大哥最信得过他,哪困难就派他到哪儿。”

“家里就苦来银一个人了。她和胡子大哥挺般配。一个在外边办什么成什么,一个在家料理得井并有条。”

“他们俩感情也好,胡子大哥与来银结婚,不亚于同旦儿结婚,更好于跟陈娟结婚。”

“这就是有缘分没缘分的问题,子皮大哥本来是撮合胡子大哥与陈娟结婚的,胡子大哥到了西柳坪,便一眼看中了来银。多少次别人给来银提亲,她一个也没看中,一看见风胡子就动心了。你说,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我跟你是不是天意?”

“是天意,也是地意。”

“怎么还有地意?”

“你想想,你们家在仙岩村,距西柳坪只有八里路,再远了我怎么和你结婚?”

“有没有缘分?”

“没缘分我妈坐上你们家船了?坐上你们船,又偏偏看中了你。这就是缘分。”

“我怎么第一次见你的,你还记得不?”

“那怎么会忘记?我在家干活,见一个面生女子进家来,我刚要躲走,妈妈说,你先别走,就在这儿呆着。我还奇怪,只见妈对我笑,进来的陌生女子又不断看我。我当时就猜着了个八九不离十,我也就多看你几眼。”

“有什么印象?”

“个儿不小,眼不小,看着还顺眼。”

“我看见你知道什么印象?”

“什么印象?”

“又高、又粗,像个骆驼。”

“不好,骆驼多笨,脖子又那么长。”

“胳膊粗、腿粗、眉毛也粗,我想,心也细不了。”

“风胡子外表也粗,心不是挺细吗?”

“你说,你心粗还是心细?”

“十个男子九粗心。心太细,就不像男子汉。”

“子皮大哥心细不?风胡子大哥心细不?能说他们不是男子汉?”

“我的心不是也挺细?”

“屁!像房梁那么细!人家身上都不来了,你连知道都不知道,还细呢!”

“什么?”

“过去一天都不差,准得很。这次已经过了十天了,还没信儿。”

“真种上了。”

“不是告诉你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种准有吗?”

“这回,你想要男孩,还是想要女孩?”

“已经有男孩子,我想要个女孩。女孩跟妈一心。”

“你是找同盟军啊!”

“爸爸的意思,肯定男孩越多越好。”

“也不一定,他挺喜欢来银。”

“是我生的,男女都好,都欢迎!”

“这就对了。”

小雨在饭店惹事的消息,终于传到席市耳朵里。席市真生气了,晚饭都没能吃下去。他疼小雨,从小是跟着她长起来的,这几年在外边,顾不上管他。父母大溺爱他了,这么大岁数了,还像个孩子,办事不会办,还惹事,影响别人工作。看来,得加管教,不能再让他任性自为了。

晚上,席市对子皮讲:“小雨让爸妈惯坏了。”

“出什么事了?”

“让他到街上找房子办商店,头一天没着落,灰心丧气,就不想干了。说了半天,让他第二天再去,结果他到饭店,让小零替他去,他在饭店替小零擦桌子,正在这时候来一个顾客要吃饭,他不告诉大师父和跑堂,自己赶人家走,还跟人家吵起来。这像什么话,自己的事,不好好去干,还给别人添乱!”

“他还小,十七、八,难当家,自己还是个小娃娃。”

“你还顾上逗着玩,气得我连饭都没吃下去。”

“那可是你的不对。跟孩子真生气,这是一错,不吃饭伤身体,这是二错。你先承认错误,咱们才能谈别的。”

“你说怎么办哪?”

“打他一顿,你下得去手吗?骂他几句,你张得开口吗?罚他跪着,你不心疼吗?不让他吃饭,你忍心吗?他要一生气,不吃饭了,比你自己不吃饭还着急。”

“这不行,那不行,你说到底怎么办?”

“你帮着别人解决问题时,头脑是清醒的,态度是客观的;遇到你自己的事,感情一激动,态度不冷静,头脑就糊涂了。我给你做个假设,假设小雨不是你弟弟,是别人家的孩子,或者他是从外面顾来的临时工,你应该怎么办?”

“我开除他!”

“不教而诛,情理不通。”

“先教育他。”

“一教,二教,三教,不厌其烦。”

“谁有那么多耐心?”

“想想你和旦儿在土城受训时,就没有犯过错?女教娘是一犯错就开除的吗?旦儿犯过多少次错?最后,临近胜利牺牲,还不是因为她粗心露了马脚?有的错儿也不是批评一次、两次所能改正的,有的毛病甚至要带一辈子。蔡大毛那么大岁数,在女人问题上不是一错再错么?”

“陈娟怎么会看上他?”

“派陈娟出去的时候,你不是不知道。按素质和成绩轮不上他。我当时就想利用她从母亲继承下来的强烈的性欲,把太宰嚭拴住,让他为越国说话。陈娟的作用起到了,也算为越国立了功。人与人不同,他跟天顺在一起总有一种饥渴感,不满足。这种夫妻维持不了多久,她和天顺离异是顺其自然。我听说,她招惹过风胡子,风胡子不是那种人,风吹树不摇,她没办法,退而求其次。她也知道大毛人品不如天顺,然而在生理上她可以从大毛那里得到满足。大毛从来就是沾花惹草之人,金青受过摧残,已经不能满足他了,听说他连母牛都染指了,可见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所以陈娟和大毛在若耶时,一拍即合。陈娟怀着孕跑到野地里和大毛试过了,双方都满意。别人看着不合适,可他们觉得正合适。”

“咱们不说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你说对小雨该怎么办?”

“你也太爱他,不像姐姐,倒像妈妈。”

“我也知道,我就是喜欢小弟。”

“这就用不着再埋怨爸爸、妈妈溺爱他了,首先,埋怨你自己吧。”

“我听说以后,先批评小零,小零也说像姐姐一样喜欢他,不愿意批评他。”

“你还有同党。这说明小雨身上还有不少优点,要不怎么会招那么多人喜欢?我也坦白,我同样喜欢他;这孩子稚气、天真,童心未泯。要引导他,往成才的路上诱导,不能永远是老小孩。”

“看来还是你找他谈,我找他,他一掉泪,我就心软了。”

“干嘛让他掉眼泪,既批评他,又让他愉快接受,不是更好吗?”

“你是他姐夫,对他尽点义务吧!”

“那还有什么说的。我采取点办法,你可别心疼,这是为他好。”

“什么办法?”

“过两天我再告诉你。”

“姐,我一个人睡觉害怕。”小雨穿着背心、裤衩走进姐姐、姐夫的房间。”

“穿那么少跑出来,不怕冻着!快上床来暖暖。”席市心疼地说。

子皮看着席市对小雨的类似妈妈的情感,笑了。他脑子里立刻间出一个念头:小雨跟着席市,恐怕一辈子难以长大。他马上坚定了自己刚才闪烁的方案:调小雨到海滨去锻炼,离开保护伞,命令风胡子,不许照顾,给他累活、苦活,让他经受磨炼。

郑零主持的“回头”饭店,经过两个月的努力,每个月的利润翻了两番,达到了四千两银子。屠宰场提供货源,经营范围扩大,顾客涌之如潮,成了定陶县城中最受顾客欢迎的饭店。

可是,几家饭店串通一气,想出了一个绝招儿。

一天,几家饭店联合,把定陶里有名的一个泼皮无赖谭三请到饭店里来。谭三是一付什么尊容,不妨素描如下:“头发像蒿草,好像人辈子没理没梳过;脖子如车轴,油腻、陈皴里三层外三层。好像他生下来就没洗过一次澡;身上的衣服,一年四季就这一身,上衣没扣,右襟向左边一叠,双臂一抱,这就是冬天的取暖的办法,到夏天上衣一脱,光着膀子满街走,浑身一股臭味,谁见了谁躲开;鞋子不知从哪个垃圾堆捡的,两只不一样,都是“空前绝后”,像拖鞋,却不是拖鞋。

就这付尊容,平时几位饭店老板就怕这位二大爷沾边,他一蹬谁家饭店门,谁家饭店能走多一半,买得起饭吃,买不起恶心。只要谭三一走近,马上有人通报老板,赶紧拿饭打发他,只要他走了,就谢天谢地。所以他一年到头,不缺饭吃。越是这样伺候他,越使他抬了身价,粗茶淡饭打发他还不行,人赖在门口不走,逼着老板炒好菜给他,他满意了,才边吃边走。有的老板,想雇人暗暗收拾他。可一想,他再赖也是个人。打死一条狗,没人管,害一条人命,局子里会找上门来,不值。几家老板都恨他,可又没办法。

现在专意把他请到饭店来,好酒任他喝,好菜任他选。几个老板围在四周,一句接一句奉承。

这谭三开始还不知道这几个老板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反正朦朦胧胧感觉到,这好酒不会白喝,这好菜不会白吃,这好听的话也不会白说。可他认准了一条:不喝白不喝,不吃白不吃,先来个酒足饭饱再说。合适的事干,不合适的事不干,是你们请我来的,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谭三拿完主意,闷头喝酒,大口吃菜,任你说个天花乱坠,我就是不吱一声。几个老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先开口,都担心这位三大爷给顶回来。

谭三吃饱喝足了,一抹嘴,说:“各位,还有什么话讲,没说的,俺就回了。”

“别……别……”一位老板先截住。心想:这好酒好菜喂狗了,美得你。

“三……”一位老板差点儿叫声三大爷。

“是这么回事。”一个老板实在憋不住,终于开口了,“我们都是一条街上的乡亲,平时照顾不周的,还请你多包函。这“回头饭店”是外来户,把我们的买卖都抢了。我们没别的,想给他点颜色看看,有饭大家吃,有买卖大家做。想请你老,在明天大集之日,教训教训他,杀杀他的气焰。不知您老能不能帮这个忙?”

谭三没开口,把手往桌子上一伸。

几个老板明白了,喝了吃了不算数,要个说头。

那个巧言善辩的老板又说道:“您老只要肯帮这个忙,今后你老的饭辙我们包了。”

谭三的手仍张在桌子没有动。

另一个老板看清楚了,空许愿不行,他说:“您老开个价儿?”

谭三桌子的手伸出了三个手指。

“三十两银子?”

谭三伸着三个手指没有动。

另一个老板睁大眼睛问:“三百两?”

谭三放下了伸出的手指。

几位老板瞪圆的眼睛收不回去,觉得这无赖乘机敲竹杠,太不是东西了。可谁也不敢吐个不字,也没有谁肯答应他。这几个月的生意不景气,一个月的利润还不到二百两银子,打发了这叫化子,喝西北风去”

可谁敢得罪他?他帮忙没本事,要是帮倒忙、拆你的台,损招儿多得很,什么不堪的招术他都拿得出手。这二大爷得罪不起!

谭三见他们犹豫不决,抬起脚就走。几个老板赶快拦住:“您老别急,再商量商量。”

“你看这样行不行:一百两现在给你,另外二百两事成之后,马上给你。”

谭三还是要走。这就是说,这个价儿没有商量余地。

气得几个老板,在谭三背后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拳头把这条赖皮狗打死。然而,又谁敢下手?

几个人到一边嘀咕半晌,还是咬咬牙,答应了他。一会儿凑齐银子,送到府上,哪儿是他的府上,是一座破庙里,和东倒西歪的泥胎同住同息。

第二天,正是定陶的大集日。何为大集日?定陶多年来约定的俗成;逢一、五大集,逢三小集。大集货齐人多,小集货小人稀,应急者为多。大集是各家商店和饭店抓住机会大赚其钱的好机会,谁也不肯轻易放过。

接近中午时,赶集的人开始向饭店涌进。其他饭店稀稀拉拉进了几个不常赶集的生客,多数熟客进了“回头饭店”。跑堂一见“衣食父母”来了,态度特别和蔼、热情,顾客也很高兴。郑零知道今天生意好,也特意赶到饭店来帮忙。

其他几个饭店的老板,今天不想做生意,只想看热闹。老板让雇佣的人去招待个别客人,自己笑嘻嘻站在门口等着看西洋景。

正在“回头饭店”最热闹的时候,谭三鼻涕拉塌地蹭进“回头饭店”,跑堂和郑零正忙着应付别的顾客,没有发现谭三进来。他一屁股坐在一个凳子上,其余顾客都纷纷躲开。跑堂发现了谭三,赶快跑过来,客客气气道:“三爷,您的饭早备好了,后边请!”

谭三头都不抬,乌黑的手把银子放在桌子上。

跑堂说:“银子您收着,您吃饭,不用掏钱,这是老板叮嘱的。”

“不!今天我要吃掏钱的饭。别看不起我,我有的是钱!”

“是。小的从来没敢小瞧三爷。您说,想吃什么,我给您端去。”

“一壶白酒,一个炒腰花,一个溜肝尖,再来一个大葱爆羊肉。”

“好,您老等着,一会儿就到。”跑堂转身高喊着进去了。

周围的顾客都停止了吃喝,站起来看热闹,看看这个叫化子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跑堂进去,赶快向郑零和大师父通报:“看来,谭三今天来者不善,不知是哪位与咱“回头”记仇的大爷花钱雇了他,专门来搅市的。怎么对付他,得赶紧想辙。不然,今天的买卖非让他搅了不可。”

大师父摇头:“不知哪位缺人辈德的出这损招儿?”

郑零急得直挠头:“还没有应付过这样的顾客。这恐怕是刚开始,后边还会有花花肠子,这是有准备而来的。”

跑堂急得搓手:“怎么办?”

郑零说:“这样,你先稳住他,别招惹他,我赶紧通报鸱夷子皮。搞不好,会惹大乱子。”

“好,就这么办。”

郑零洗洗手,脱下围裙,从后门飞快走了。

这位无赖在饭店,有的看见他,再也吃不下饭,没结账就走了;还有的看热闹,久久不离开饭店,想进来的进不来。已经大大影响了生意。

谭三自己独占着一张桌子,慢慢喝酒,慢慢吃菜,大有不关门不走的架势。

不到半个时辰,小零飞回来了,告诉大师父和跑堂:“子皮马上来,他让我们沉住气,不要轻举妄动。”

鸱夷子皮来了,他从正门进来,一进店门就看见了他。一肚子怒火涌到脸,却化成笑脸,说道:“谭大爷,是您呀!我到府上去请您,没找见,原来您到这里来。走,跟我到家去,那里备好了酒菜,专等着您。”说话时,走到他跟前,悄悄塞给他一包银子。谭三也不好当场打开,数数多少,偷偷揣进衣服里,站起来跟着子皮,走出饭店。外边有车等着,拉上他走了。

跑堂赶紧出来,收拾谭三的残酒剩菜,把这桌子用热水擦了一遍又一遍。可是,一时还是没人肯坐到这张桌上来。别的顾客开始坐下来安安稳稳喝酒吃饭。一场闹剧偃旗息鼓了。

几个老板花了三百两银子,没看够热闹就收场了,很不甘心。虽然耽误了“回头”一些买卖,并没有耽误了多少,剩下的时间他们还能补回来。担心弄个赔了银子又丢人的下场。这老板把无赖拉去,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他。如果来硬的,这个叫化子不怕,死都不在乎,他还怕什么。怕就怕来软了的,再偿他几个钱,如果比这三百两银子还多,这无赖就高兴的没有脉了,你让他说什么他都会说,你让他干什么他都会干。这条赖皮狗!他要把我们这一套连根带稍都抖擞出来,这南方佬怎么对付他们呢?

几个老板坐卧不安,心里打鼓了。这叫花钱买个不自在,何苦来呢?

“回头饭店”加倍热情,加倍工作,要在散集之前,把刚才的损失补回来。谭三用过的桌子也上人了。因为后来的人,不知道是谭三用过的,也没见到谭三恶心人的样子,所以他们照样喝得香甜,吃得痛快。“回头饭店”的顾客,再次形成高潮,其他饭店,照样是冷冷清清,气得几个老板脸色铁青,几乎背过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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