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雄甘地

《圣雄甘地》十九、刺杀甘地

作者:拉皮埃尔   来源:  
内容摘要:戈巴拉·戈德森内心恐惧,神经紧张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不远处,一个人手戴手铐,头戴风帽,在警察的看押下缓步向酒柜台前走去。此刻,戈巴拉利用火车开动前的时间,正在这里和卡卡雷一起吃早点。天然间,他辨认出那人身着一件蓝色西服,那是他们的朋友马丹拉尔·帕瓦在刺杀甘地的前一天穿的衣服,顿时不......
戈巴拉·戈德森内心恐惧,神经紧张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不远处,一个人手戴手铐,头戴风帽,在警察的看押下缓步向酒柜台前走去。此刻,戈巴拉利用火车开动前的时间,正在这里和卡卡雷一起吃早点。天然间,他辨认出那人身着一件蓝色西服,那是他们的朋友马丹拉尔·帕瓦在刺杀甘地的前一天穿的衣服,顿时不禁感到心惊肉跳。 
  马丹拉尔距戈巴拉越来越近了。今天凌晨以来,警察五次带领马丹拉尔来到火车站的月台上,指示他察看所有离开这座城市的旅客,企图一举擒获其他同谋犯。马丹拉尔在风帽里呼吸困难,神志混乱,两眼因过度疲劳而变得模糊不清。他打量着眼前的每一位旅客。突然间,他心头一悸,令人难以觉察地打了个寒噤。原来,他刚刚看见了他的朋友。他随即故意咳嗽了数声,然后向月台方向走去。两位尚未离开新德里的罪犯,终于逃脱了警察设下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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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尔拉寓所挨炸后,警察局的首要忧虑是,必须绝对保证甘地的人身安全。D ·J·桑杰维局长虽然亲自负责刑事调查工作,但是承担圣雄安全的责任却落在他的助手D·W·梅赫拉的肩上。副局长现在仍然身患感冒,身裹一件厚实大衣,全身因发烧不停地打着哆嗦来到了比尔拉寓所。 
  “祝您两次幸运!”梅赫拉跪拜在圣雄的面前说道。 
  “为何‘两次’?”甘地神情诧异地问道。 
  “首先,您以绝食完成了我的警察局不能完成的任务,您在新德里恢复了平静局面。其次,您幸免于难,逃脱暗算。” 
  “兄弟,这是因为我的生命属神所有。”甘地微笑着风趣地回答说。 
  梅赫拉暗自忖度,甘地的生命首先掌握在他的手中。他对圣雄解释说,蓄意加害于他的罪犯拥有一伙同谋犯,他们决不会善罢甘休。因而,梅赫拉请求甘地允许他加强比尔拉寓所的警卫人员,搜查前来参加祈祷会的所有可疑分子。 
  “我决不同意这样做!”甘地赫然震怒地叫喊道:“难道你们要搜查在庙宇或者教堂内正在进行祷告的信徒吗?” 
  “但是,刺客的子弹可以击中寺庙中的任何人。”梅赫拉据理解释说。 
  “罗摩是我的惟一保护人。”甘地重复道,“如果它想结束我的一生,任何人也不能拯救我,即使您派遣一百万人也无济于事。印度领导人不相信我的非暴力学说,在他们的眼里,您的警卫队是必不可少的。我再次告诉您,罗摩是我的惟一保护人,我决不同意您动用军警亵渎我的祈祷会,也不允许您阻止信徒们参加祈祷会。如果您坚持这样做,我立即离开德里,我将公开宣布,您对我的出走负全部责任。” 
  梅赫拉听后大为沮丧。他深深了解甘地,知道甘地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因而,他必须寻找其他办法保护甘地的安全。 
  “您至少能允许我每天参加祈祷会吧?”梅赫拉问道。 
  “如果您以个人名义出席,那么您将会受到欢迎。” 
  时针即将指向下午五点时,梅赫拉身穿便服来到了比尔拉寓所。他在那里布置了五至三十六名保安人员,其中大多数人是便衣警察,负责潜入出席祈祷会的听众当中去。梅赫拉在大衣下面藏匿了一支韦伯——斯科特九毫米口径手枪,一颗子弹已推入枪膛。他曾经在印度与阿富汗交界的地区服过役。这位游击战专家,可以在三秒钟内拔枪射击,并且弹无虚发地一连三枪击中十米开外的一头水牛的眼睛。当圣雄离开卧室时,梅赫拉寸步不离地守候在他的身边。只要甘地呆在新德里一天,他打算每天下午都守候在他的身旁。 
  甘地依然十分虚弱,至今仍然不能步行,因而不得不由人抬入祈祷会场。圣雄在讲话中首先提到了那位谋反的年轻农民,他的家人因分治饱尝了苦难,他发誓要为他们报仇。 
  “请你们不要谴责那位投掷炸弹的不幸的人,请你们不要憎恨他。我们无权借口他干了坏事而去惩罚我们的一位兄弟。”甘地为年轻难民辩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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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自负责刑事调查工作的警察局长莱杰维认为,目前可以完全肯定,炸弹案件的阴谋是在孟买地区精心策划的。马丹拉尔·帕瓦已经交待,所有同谋犯均是马哈拉施特拉省人,他自己来自孟买城。根据上述情况,桑杰维立即通知孟买警察局局长,同时派遣刑事调查大队的两名便衣警察,乘坐飞机前往孟买,把在新德里获悉的全部情报提供给孟买警察局局长。但是,令人不解的是,两位便衣人员忘记随身携带一份绝无仅有的重要文件———份前天整理并打印的马丹拉尔·帕瓦的交待材料——,孟买警察局可以据此很快侦破刺客们的行踪。这是这场离奇侦查活动中出现的第一个错误。两位便衣人员仅仅带去了一张小卡片,上面概述了一些情况,诸如卡卡雷的名字错拼为“吉尔克雷”。至于有关戈德森和阿卜提在浦那创办的报纸的大致情况,卡片对这一重要情报只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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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杰维的两名特使会见了孟买警察头目,他手中掌握的情报比卡片上记录的片言只语具有更重要的价值。 
  查姆希德·纳加尔瓦拉三十二岁,是孟买刑事调查大队的第二号人物。指定他担负侦查任务,绝非由于他才华过人,足智多谋,相反表明印度警察部门所面临的长期难以解脱的困境。如果说把侦查任务交给一名穆斯林是件大逆不道的事情,那么委任一名印度教徒负责,则很可能使圣雄的隐藏敌手得以阻挠逮捕阴谋分子们。纳加尔瓦拉既不信奉伊斯兰教,也不信仰印度教,而是一名袄教徒。 
  孟买省内政部长任命纳加尔瓦拉担任此职时,把一份有关本地区的一些极端分子活动情况的报告送给了他。纳加尔瓦拉很快在文件中发现了客栈老板卡卡雷的名字。他坚持,卡卡雷的行踪必然和印度教的狂热救世主居住的那幢隐蔽小房屋有联系,于是请求立即逮捕沙瓦迦尔。随后,他将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难道您发疯啦?难道您打算将全省置于火海之中?”内政部长嗔怪道。 
  纳加尔瓦拉由于不能将暗杀事件的可疑幕后人立即投入孟买监狱,于是决定由他的眼线大队对沙瓦迦尔进行侦察。眼线大队是英国人创建的出色机构,孟买刑事调查局的掌上明珠。该组织由盲人、双腿残缺者,乞丐、头蒙面纱的穆斯林妇女、流动水果商和清洁工组成,共计一百五十名男人和女人,他们每个人的身分只有其头目知晓。三十五年来,这支“圣迹区”的队伍曾经监视过孟买的政治煽动家和盗贼集团。据传,任何人难以逃脱他们的警惕眼睛。遵照查姆希德·纳加尔瓦拉下达的第一项决定,他们首先监视沙瓦迦尔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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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旧时巴黎一区。该区乞丐集中,装扮成各种残废人外出乞讨,回区后即恢复正常,仿佛突然因“圣迹”而治愈一般,该区因得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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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袄教徒局长的侦查工作进展顺利。数小时后有人报告说,一位名叫巴德热的人参与了刺杀圣雄的阴谋活动,他是浦那城的武器走私小商贩。 
  浦那警察局得到通知后回答说,巴德热眼下已经失踪,他可能躲藏在“城市周围的丛林里”。纳加尔瓦拉不应当轻易相信浦那同行们的答复。不管是玩忽职守还是故弄玄虚,他们的报告与实际情况大相径庭。比尔拉寓所暗杀事件发生后不到四十八小时,假沙陀已经回到自己的家里,现在正若无其事地操劳家务,在店铺后院“编织”他引以自豪的锁子甲。 
  但是,上述离奇情况仅仅是开始,其他令人咋舌的反常现象将在侦察工作中相继出现。返回新德里后,桑杰维派往孟买的两位便衣人员起草了一份汇报材料,报告的内容令人难以置信。他们在汇报材料中声称;“我们委托孟买警察局的同行们立即侦察一家名为拉希特里雅报纸的社长。”为了证实确有此事,他们在报告上附有马丹拉尔·帕瓦的首批交待材料的摘要,附件涉及两名同谋犯与这家报纸的关系。两位便衣警察信誓旦旦地说,他们曾把招供材料的摘要送给纳加尔瓦拉局长看过。这完全是谎言。事实上,出于某种深奥莫测的原因,来自新德里的便衣人员,压根儿没有向孟买警察局提供任何可以立即侦破罪犯下落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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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当马丹拉尔·帕瓦最后决定完全招供时,调查工作才有了长足进展。马丹拉尔·帕瓦坦白交待了整整四十八个小时,供词长达五十四页打字纸。一月二十四日晚上二十一时三十分,他在交待材料上签了名。桑杰维扬扬得意地拿到了供词。这一次,马丹拉尔毫无隐讳地交待了所有情况。他透露说,案发那天晚上。他提及的那家臭名昭著的拉希特里雅报纸,实际上是《印度民族报》,社址设在浦那城。这是极为重要的线索。现在,对新德里警察局局长来说,要想搞清楚纳图拉姆·戈德森和纳拉扬·阿卜提的身分,已再不是捉迷藏游戏了。只要到新闻部或者内政部的图书馆查阅一下孟买省新闻报刊注册簿,即可把情况弄个水落石出。在H 字母一栏里,上面清楚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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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丹拉尔后来声明说,他是在拷打情况下被迫招供的。警察局对此予以否认。一九七三年春秋两季,本书作者多次与马丹拉尔·帕瓦交谈。他再次指出,为了强迫他供认,警察使用冰块刺激他的睾丸,用糖水涂抹在他的面部,然后在上面放置许多大红蚁。——原注 

  “印度民族报是用马拉塔文出版的日报,社址设在浦那。版权主:V·D·沙瓦迦尔。社长:N·V·戈德森。董事长:N·D·阿卜提。” 
  数小时后,确凿证据送来了,它以一件白衬衫、一件棉背心和一件拖地的形式证实,“N·V·戈德森”正是一名同谋犯。原来,一月二十日早上,马利纳饭店四十号房间的一位客人,送来三件衣服让饭店洗涤,但后来始终没有任何人前来领取。每件衣服上均标有姓名的开头字母N·V·G·,字母和衣服的主人纳图拉姆·维纳耶克·戈德森的身分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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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阶段工作中,新德里警察局局长的调查方式实在令人惊愕不已,任何人对此难以予以圆满解释。四天来,他的部下搜集了大量情报,足以确凿无疑地至少确定四名密谋分子的身分。但是,他不仅没有下令逮捕他们,而且玩忽职守,忘记将他掌握的重要情报提供给孟买警察局局长,然而,浦那城恰好处在孟买警察局的管辖范围内。所有罪犯的踪迹均与浦那城有关联。与此同时,当地刑事调查大队的档案材料,清楚地记录了调查人员所需要的一切情况,诸如姓名、地址、职业、经历、政治观点和社会关系,以及他们和沙瓦迦尔结伙的历史状况。其中两人的卡片上明确标有“可疑危险分子”的字样,档案材料甚至附有纳拉扬·阿卜提和维斯努·卡卡雷的罪犯人体测量照片。如果把这两帧照片提供给在比尔拉寓所负责护卫甘地的三十六位便衣警察,那么圣雄必然能够幸免于难。 
  更令人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一月二十五日星期日清早,当桑杰维获悉马丹拉尔的供词时,浦那刑事调查大队队长、便衣警察头目U·H·拉那恰好呆在新德里。两位警官逐页地一起分析研究了口供。每看一页,拉那警长都要气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清楚记得有一家《印度民族报》,正如他知道有一家《印度时报》那样,同时他熟悉这家报纸社长的名字。去年七月《印度民族报》暂时停刊时,正是他下令取消了警察对两位社长的监视活动。但是,拉那现在居然不肯付出举手之劳,电话指示下级立即逮捕罪犯。同样,他也不急于乘坐首班飞机返回浦那,因为他常常晕机。拉那最后乘坐火车回到了浦那,但他搭乘的不是快车,相反却是小火车,整个旅途共计费了三十六个多小时。 
  究竟如何解释这种普遍存在而令人难以置信的疏忽大意现象呢?也许他们认为,一月二十日失败后,刺客们大概不会卷土重来。警察们完全打错了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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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六O年,以最高法院的一名前法官为首的政府调查委员会正式组成,负责澄清警察局在预审圣雄甘地被刺一案中的反常情况。调查委员会正式证实,新德里的两名便衣警察,根本没有将他们掌握的情报提供给孟买调查人员。由于当时参加侦察工作的大多数警察已经去世,其中包括D·J·桑杰维,因而调查委员会遇到严重困难。有鉴于此,调查委员会在最后结论中指出:“面对圣雄甘地的生命受到威胁的危急局势,”警察局“没有积极主动、雷厉风行地进行侦察”。——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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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二十五日星期天傍晚,在孟买郊区的塔纳小火车站的月台尽头,三名阴谋分子蹲在一个昏暗的地方。 
  纳图拉姆·戈德森心里清楚,眼下印度全国已经撒下天罗地网,到处正在追捕他们。他时刻担心落入警察设下的圈套,于是紧急召集其他两名同谋犯,向他们宣布重要情况。 
  “我们一月二十日未能得手,究其原因,在于参加行动的人太多。”他正色向合股人阿卜提和客栈老板卡卡雷说道:“现在惟有一条捷径可以干掉甘地,即由我们当中的一个人单独行动。这将由我一人来承担。” 
  他补充说道,任何人没有指示他作出这样的抉择。 
  “牺牲自己的生命,绝非是他人可以强加于你的决定。” 
  两位同伙惊愕地注视着纳图拉姆·戈德森。这位生性腼腆的年轻人,一生中一直郁郁不得志,从未能够找到一个固定职业;他性格怪诞,酷爱咖啡,憎恨女人,崇拜迷信,偏头痛病往往使他筋疲力尽。现在,纳图拉姆·戈德森好像突然变成另一个人。他神态安详,泰然自若,同伙们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他讲话的声音平静而庄重。少年时代,在奇怪的宗教仪式中,纳图拉姆·戈德森多次辨认油和烟炱的神秘符号,如今他好像终于找到了人生的真正目标。自从印度分治后的动荡不安的夏天以来,他曾多次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现在他即将扮演他在讲话中无意识地为自己安排的角色。肢解的印度,遭人践踏的印度,需要一名勇士为它复仇,需要一支洗涤罪行的宝剑,以便使它摆脱阻挠印度人进行暴力叛乱的人的控制。纳图拉姆·戈德森即将是印度的救世主。 
  纳图拉姆·戈德森告诉同伴们说,他打算尽快地返回比尔拉寓所。这次行动过程中,他只需要两名同谋犯陪同帮助他作好准备工作。他建议阿卜提、卡卡雷和他组成一个新的“三相神”,换言之,根据印度教的基本原则之一,按照梵天、毗湿奴、湿婆三大主神分别代表的“力之子”、“水之子”和“天火”的模式,组织成一个肩负复仇使命的三人小组。纳图拉姆·戈德森用着重语气说,必须由他一人担负刺杀任务。 
  但是,行动使用的器械,仍然是个悬而未决的重大问题,作为一名复仇勇士,纳图拉姆究竟使用什么武器呢?看来,必须首先弄到一支左轮手枪。为此目的,卡卡雷立即乘火车前往新德里,纳图拉姆和阿卜提想方设法在孟买搞到一支枪,然后乘坐飞机返回首都。纳图拉姆约定好,他们将在德里老区火车站前的喷泉旁碰头,卡卡雷必须每天中午到那里去和他们接头。 
  分手前,纳图拉姆·戈德森最后说道: 
  “我们必须迅速行动,必须在警察逮捕我们之前干掉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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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天傍晚,当甘地一如往日来到祈祷会场时,情况发生了微小变化。过去,每天傍晚时分,新德里警察局副局长寸步不离地守候在圣雄的身边,手里紧紧握着藏在衣袋内的手枪。现在,他因再次患感冒卧床不起。D·W·梅赫拉指示他的下属A·N·巴提耶代替他执行任务。巴提耶警官虽然没有梅赫拉的枪法准,但他同甘地过从甚密。他狂热崇拜圣雄,时常登门拜访他。鉴于他们之间存在着亲密无间的关系,巴提耶更适宜担任圣雄的侍卫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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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一月二十六日,对于甘地和整个印度来说,这一天大概是最令人难忘的日子。十八年前,在成千上万个城镇和乡村,数百万印度男女立下誓言,决心为国家的完全独立而斗争到底。甘地亲手为他们起草了誓词,从此,这天成为印度爱国者的“国庆日”。如今,在他的誓言已经变成现实的印度,甘地将第一次庆祝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日子。 
  根据庆祝日的精神,圣雄用了整整一天时间做了一件事。应尼赫鲁的请求,他开始着手为国大党起草新党章,或者说为国大党编写一部新的教理书,以确定它在印度独立后的新目标和作用。甘地的身体具有超人的抵抗能力,再一次经受了一场考验。一星期前,医生们预言他仅仅能活几个时辰,现在这位老人居然和过去一样进食如常,甚至恢复了他平日喜爱的早晨散步习惯。 
  在比尔拉寓所的草坪上,甘地踱来踱去,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通往巴基斯坦的漫长征途的开始。一位巴基斯坦朋友刚刚同他讨论了这一伟大梦想。“我急不可耐地等待这一天,那时,我将亲眼看到,在圣父甘地的率领下,印度教徒和锡克教派排成一百公里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巴基斯坦走去。”巴基斯坦客人对甘地说道。 
  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壮丽前景!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甘地为印度民族指明了道路;如今,他手拄朝圣杖再次踏上征途,在难民逃亡时经过的同一条道路上,把那些一贫如洗的可怜人送回自己的家园。有谁能说这不可能变成现实呢?然后,不是同样可以把那些背乡离井的成百万穆斯林送回他们的家园和故土吗?对于他的非暴力学说来说,这显示了多么巨大的力量!对于他的仁爱教理来说,这是多么辉煌的胜利!这是他一生中得到的殊荣的顶峰,是他创造的另一个“奇迹”,其伟大意义和深远影响将使他迄今享受的一切荣誉黯然失色。甘地平日虚怀若谷,待人谦恭,但是,每当他憧憬未来的美好远景时,他不禁心潮起伏,激动难平。为此他默默求神降恩,恳求神灵赋予他信心、力量和时间,以期实现他的宏愿。 
  回到卧室后,甘地召见了苏悉拉·纳耶尔。他这次不是为了诊断疾病,而是指示她立即动身为他的巴基斯坦之行作准备工作。按照惯例,甘地仅仅给了这位年轻女子三天的期限。在神的救助下,苏悉拉·纳耶尔必须一月三十日星期五返回新德里,这样可以和往日一样,每天傍晚带领甘地步入晚祷会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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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天来,纳图拉姆·戈德森和纳拉扬·阿卜提第二次乘坐飞机飞往新德里。一月二十七日星期二早晨,两人肩并肩地坐在印度航空公司的一架飞机的最后一排座位上,各人按照自己的方式在消磨时间。戈德森又一次全神贯注地阅读《印度教真理》。这是他的教祖沙瓦迦尔撰写的充满狂热情绪的一部作品,是好斗的民族主义的权威著作,它对戈德森的一生产生了重大影响。至于阿卜提,整个旅途中,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航空小姐。 
  纳图拉姆·戈德森和纳拉扬·阿卜提在孟买城一无所获,始终没有搞到一支性能良好的手枪。两人时刻担心警察会很快擒获他们,于是决计赴新德里与卡卡雷接头,确信他们一定会在京都郊区充满仇恨和暴力的难民营内找到行凶武器。航空小姐为旅客们送上早点后,阿卜提招呼她来到了他的身边。阿卜提故意透露说,他很喜欢为他人查看手纹。他甜言蜜语地对航空小姐说,一副美丽诱人的面孔,往往是一只引人注目的手的反映。航空小姐听后心酣意畅,随即坐在阿卜堤的靠背椅的扶手上,然后把手伸给他查看。纳图拉姆看到后非常反感,立即把头扭了过去。 
  纳拉扬·阿卜提看来成功地征服了最后—位女性。年轻的航空小姐被阿卜提的预言所迷惑,答应当晚八点钟和他在新德里帝国饭店的酒吧间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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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甘地来说,他在梅劳利顾瓦特——乌尔——伊斯兰大清真寺门前看到的感人场面,大概比任何其他事情更清楚地证实,他在绝食期间忍受的痛苦是完全值得的。顾瓦特——乌尔——伊斯兰清真寺是印度最古老的清真寺,位于距新德里十五公里的地方,整个建筑物用二十七座印度教和耆那教庙的废墟残留物建筑而成。每年一度,为庆祝德里的第一任苏丹、顾瓦特——乌尔——伊斯兰清真寺的创建者、国王顾持卜——乌德——丁的诞辰日,成千上万名穆斯林在这里举行盛大宗教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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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产生和流传于南亚次大陆的一种宗教。“耆那”是创教者筏驮摩那的称号。基本教义是业报轮回、灵魂解脱、非暴力和苦行主义等。反对吠陀权威和祭祀,守五戒,提出三条解脱的道路,称为三宝。分宇宙万物为命和非命两种。耆那教徒数量虽少,但在印度社会中仍有影响。 

  甘地停止绝食时提出了七点要求,其中一项条件涉及到顾瓦特——马尔——伊斯兰清真寺进行朝圣活动。当时圣雄宣布,穆斯林必须能够成群结队地前来这里朝圣,而“决不能对他们进行威胁”。甘地本人没有想到会取得如此巨大的成果。两个星期前,数十名锡克教徒和印度教徒可能会用匕首和弯刀接待前来朝圣的穆斯林,如今他们站在清真寺的大门前,在朝圣者的脖子上挂上—串串用茉莉花和万寿菊编织的花环。清真寺前面的广场上,其他锡克教徒和印度教徒为信徒们献上一杯杯热茶和糖果。看到这种壮观的亲善场面,甘地心潮澎湃,老泪纵横。穆斯林感激万分,邀请圣雄进入寺院,并向信徒们发表讲话。他们甚至不惜违背伊斯兰教的传统礼仪,邀请摩奴和阿巴陪同甘地来到清真寺的中殿,因为她们是“圣雄甘地的女儿”。 
  年迈的印度教徒感慨万千,恳求全体印度人必须下决心“和睦相处,情同手足。虽然我们分居两地,难道我们不是同根生吗?” 
  朝圣之后,甘地精疲力尽地回到了比尔拉寓所,心情久久难以平静。摩奴和阿巴为他洗烫双脚,涂抹泥土糊剂。此刻,他身感轻快,面部浮现出安详的神色。近几天来,甘地常常酝酿思考神保佑他免遭马丹拉尔那颗炸弹的真正意义。洗过脚后,他就此事给一位友人写信: 
  “多亏大慈大悲的神保佑,我才幸免于难,但我随时准备听从它的召唤。不管如何,究竟谁能预见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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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约定,客栈老板卡卡雷从中午时分起,一直等候在老德里火车站前的喷泉旁边。他已经等候了很长时间,最后终于发现,他的两位伙伴从麇集在车站周围的难民人丛中向他走来。 
  纳图拉姆·戈德森和纳拉扬·阿卜提大失所望。走下飞机后,两人立即跑遍新德里的难民营,但结果扫兴而归。为了寻找一支手枪,他们刚刚白白地失去一天时间,这样,警察撒下的罗网距他们越来越近了,同时进一步加强了甘地周围的警卫活动。如果再过几小时动手,那将为时太晚。现在,最后一线希望是到三百公里外的地方寻找武器,求助瓜利奥尔邦的主张顺势疗法的帕尔朱雷医生。几个月前,帕尔朱雷医生招募马丹拉尔·帕瓦参加了他领导的由狂热印度教徒组成的民兵队伍。如果最后一线希望破灭,纳图拉姆·戈德森和纳拉扬·阿卜提只好被迫放弃行动计划,那时他们将会受到沙瓦迦尔及其心腹们的辱骂,指责他们再一次遭到失败。 
  纳图拉姆·戈德森与卡卡雷商定好下次约会地点,然后和阿卜提一起乘坐开往瓜利奥尔的特快列车。这天晚上,在帝国饭店的酒吧间,印度航空公司的漂亮航空小姐枉然地等候着那位诱惑女性的人。由于失约,纳拉扬·阿卜提来日付出了生命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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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二十七日星期二午夜时分,一阵急促的铃声把帕尔朱雷医生从睡梦中惊醒。翌日清晨,当护士们在集市上忙忙碌碌购买小豆蔻籽、竹笋、大葱以及其他入药的植物时,帕尔朱雷派遣数名心腹到集市上寻找他的两位客人所需要的东西。 
  当天晚上十点钟,戈德森和阿卜提乘坐特快火车返回新德里。现在,他们的历险记即将结束。为了寻觅武器,他们如癫似狂,两次穿越大半个印度,足迹遍布各难民营,四出询问孟买各集市,搜索浦那城各贫民窟。如今,在顺势疗法派医生的诊疗所的香料和草药堆中,他们终于结束了这场寻觅活动。纳图拉姆·戈德森的腋下夹着一个纸口袋,里面装有一支用破布包裹的贝雷塔牌黑色自动手枪和二十发子弹,手枪的标号是6068241-P。自此以后,纳图拉姆·戈德森只需鼓足勇气使用手枪,瞄准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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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长途旅行后,U·H·拉那终于抵达浦那城。这位刑事调查大队的头目,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官邸。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他完全可以调动本地区的全部警察人员,以便追捕戈德森和阿卜提,阻止他们再次混入比尔拉寓所。但是,走下火车后,拉那丝毫不急于赶回办公室。他感到身体劳累,回到家里便上床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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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图拉姆·戈德森欣喜若狂,不由自主地向正在喷泉旁边等候的卡卡雷跑去。 
  “这次我们弄到手啦,我们确实弄到手啦I”戈德森把卡卡雷拉到一旁,悄悄地对他说道。 
  戈德森犹如走私犯揭开掩盖着的神秘货物一样,这时打开了他身穿的破旧大衣,随后又立即把它掩上。卡卡雷正好看到,一支乌黑的手枪插在戈德森的腰带上。这是他们用尽平生力气寻找的那支手枪。 
  万事俱备,行动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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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今惟一仍然活着的罪犯维斯努·卡卡雷,在其供词中这样写道: 
  “我们在喷泉旁边交谈时,阿卜提说道:现在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我们必须检查一下手枪的性能。我们有足够的子弹。你看看。 
  说着,他打开了大衣口袋。我看到里面确实有不少子弹。于是,我们决定找个试枪的地方。但是,所到之处,到处都是人。难民们挤满了新德里城的各个角落。 
  无可奈何,我们最后决定回到位于比尔拉寺庙后面的小丛林,在那里,我们曾经首次试验过巴德热和戈巴拉的手枪。正巧,那里没有一个人。我们寻思,当纳图拉姆开枪射击时,圣雄甘地究竟是坐着还是站着。当然,这是个偶然性问题。为谨慎起见,我们决定用两种姿势进行练习。阿卜提选择了一棵与其他树距离较远的小树。他蹲下瞄准树干,假想树干是甘地坐卧时的身高,随启用小刀在树皮上划了一个小切口,切口的位置相当于头部的高度。 
  ‘现在你想象这儿是圣雄甘地的头部,那儿是他的身体。你只需瞄准射击。’阿卜提指着树上的切口对纳图拉姆说道。 
  纳图拉姆大约退了十米远,然后扣动扳机。一发、二发、三发、四发。我们蜂拥而上,急切地想看一看想象中的圣雄甘地的头部情况。结果四发子弹连连击中。 
  ‘好极了!’纳图拉姆满意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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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地在新德里的游说活动已经接近尾声。五个月前,当他来到这座城市时,各个街区尸体狼藉,居民们个个惊恐不安,政府官员们惶惶不可终日。现在首都业已恢复平静,甘地可以放心地离开这里。 
  在不到五百米远的地方,当预兆他即将死亡的枪声响起四次时,甘地确定了他动身离开新德里的日期。五天之后,他定于二月二日离开比尔拉寓所。首先他将在瓦尔达讲经所小住十天左右,恢复一下体力,然后再从这里动身继续去巴基斯坦朝圣,创造一生中最后一个奇迹。 
  一月二十九日星期四,像往日一样,圣雄对这一天的活动作了精密安排。他手摇纺车纺线,练习书写孟加拉文,给几位友人写回信,同不少客人会晤交谈,然后进行清水灌肠和一个小时的泥土糊剂治疗。他和尼赫鲁的女儿英迪拉·甘地开玩笑,亲笔题词把自己的一帧照片送给女记者玛格丽特·布尔凯·怀特。甘地对女记者说,美国必须放弃使用原子弹。非暴力是原子弹难以摧毁的惟一武器。如果美国使用原子弹进攻他人,他发誓留下来不走,“面无惧色地仰望长空,默默为飞机驾驶员祷告苍天”。 
  突然,一片不谐和的声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搅乱了甘地的静谧的一天。原来,甘地进行绝食的第一天,巴基斯坦发生了一场屠杀事件,一群锡克教徒和印度教徒幸存者来到这里,要求会见圣雄。甘地尚来不及向他们表示慰问,一位难民恶狠狠地高声叫嚷道: 
  “你使我们吃了不少苦头。滚开这里!你应该立刻隐退到喜马拉雅山的山洞里去!” 
  这天晚上,在走向祈祷会会场的路上,甘地的双手比平日更加沉重地压在摩奴和阿巴的肩上。他对同胞们讲话时,声音显得特别低沉和忧伤。他谈到了他和难民们令人痛心的会晤情况,他为此感到极度不安和难过。 
  “究竟我应该听从谁的意见?”甘地诘问听众道:“一些人恳求我留在这里,而另一些人则请求我动身去巴基斯坦;一些人指责我,辱骂我,而另一些人则对我赞不绝口。是啊!究竟我该怎么办?我听从神的意愿。我愿从混乱中求得宁静。” 
  甘地沉默良久,然后补充说道: 
  “我的喜马拉雅山就是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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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同一时刻,新德里警察局局长接到来自孟买的电话。桑杰维在电话里听出,讲话人是纳加尔瓦拉警长。纳加尔瓦拉的侦察工作开始时比较顺利,后来很快停滞不前。对沙瓦迦尔寓所的监视活动,一直没有取得重大进展,因为这家伙狡猾过人,从来不冒任何风险。但是,从前来他府邸拜访的人数发生变化的情况来看,此点令人感到蹊跷。 
  “请您不要问我原因,因为我本能地预感到,他们好像正在策划新的阴谋。”纳加尔瓦拉对桑杰维说道。 
  “那么您让我如何是好?”桑杰维生气地回答说:“尼赫鲁和帕泰尔曾经恳求甘地,希望他同意警察搜查聚集在比尔拉寓所的信徒们,您知道甘地如何回答尼赫鲁和帕泰尔?他说,如果看到听众当中有一名警察,他将一直绝食至死亡。您看,我们究竟该怎么办?” 
  现在,问题的答案放在另一名警察的面前,此刻他正在距新德里一千二百公里的地方。浦那刑事调查大队的头目U·H·拉那白白浪费四天时间后,最后终于决定查看极端印度教徒的档案材料,几个月前,他曾下令监视他们的活动。经过一番努力,他总算查清了那些一月二十日潜入比尔拉寓所刺杀甘地的极端分子们的身分。但是,拉那掌握的重要情况从未逾越过他的办公室。他既没有电告新德里,通知有关纳图拉姆·戈德森和纳拉扬·阿卜提的体貌特征,也没有将他们的照片提供给担任比尔拉寓所安全工作的负责人。 
  同他的新德里同事一样,浦那警察局局长认为,罪犯们大概不会再次冒险行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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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老德里火车站游客饭店的六号房间内,秘谋分子们已经商定好谋杀的日子和准确时间。明天是一月三十日星期五,复仇者纳图拉姆·戈德森这天下午五时将动手行凶。 
  维斯努·卡卡雷在供词中说道: 
  “当时,纳图拉姆情绪很好,显得轻松愉快。晚上八时三十分时,他对我们说道: 
  ‘你们过来,我们最好一起去吃最后一次晚饭。这次,我们一定要痛痛快快地吃喝一顿。从今以后,我们三人大概永远难以在一起吃饭。’ 
  我们走出房间,穿过火车站,径直来到属于车站餐厅系统的布兰登斯餐馆。 
  ‘我们不能在这里用餐,因为卡卡雷是位素食主义者。’阿卜提说道。 
  ‘言之有理。’纳图拉姆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说道:‘今天晚上,我们三人应当在一起进餐。’ 
  随即我们去寻找另一家饭馆。我们订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其中有米饭、各种咖喱蔬菜拼盘和烤饼。侍者告诉我们说,饭馆没有山羊奶凝乳汁。一天,在我们的住处举行素食宴会上,山羊奶凝乳汁是我们大家都喜欢喝的饮料。纳图拉姆招呼侍者领班人过来,随手送给他五个卢比。 
  ‘今晚我们在这里举行晚宴。’纳图拉姆说道:‘我们想喝一点凝乳汁。不管您到哪里,请您—定设法为我们弄点来,不必考虑价钱如何。’ 
  晚宴上大家很高兴,随后我们把纳图拉姆一直送到他的房间。我们打算和他呆在一起,以使大家在一起再聊一会天。但是纳图拉姆对我们说道: 
  ‘现在请你们让我休息一会,我想一个人呆在这里。’” 
  卡卡雷离开纳图拉姆的房间时,转过身来向他的朋友招了招手。即将刺杀甘地的人,随即躺在床上,专心致志地阅读他随身带到新德里的一本书。这是一本《佩里·马森》的侦探小说,书的作者是厄尔·斯坦利·加德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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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地度过了一生的最后一个夜晚。这天晚上他亲笔起草了自己的遗嘱——国大党的新党章。他于二十一时十五分结束了工作,然后站起身来。 
  “我感到头晕。”甘地抱怨说。 
  随后他躺在床上,把头放在摩奴的膝部,摩奴开始为他按摩头部。对他的亲友们来说,经过繁忙紧张的一天,甘地睡觉前的短暂时刻,是他们惟一能够和他单独呆在一起的机会。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巴布已不再属全体印度人所有,而仅仅属于他们自己。每当这个时刻到来,甘地精神亢奋,喜形于色,开始总结一天的活动情况,同时在谈话中不时插入几句惯有的玩笑话。 
  这天晚上,圣雄一直郁郁不乐。那位辱骂他的恶狠狠难民的形象,不时浮现在他的眼前,他久久沉默不语。随后想到刚刚起草好的国大党党章,甘地指责政治领袖们的日益严重的腐败行为。 
  “如果日益严重的腐败现象发展下去,那么我们有何颜面去见世人?”甘地心情不安地说道:“整个民族的荣誉,与参加解放之战的人紧密联系在一起。如果他们滥用职权,那么我们将会深受其害。” 
  沉默良久后,甘地用乌尔都语喃喃地吟诵了一位出生在阿拉哈巴德诗人的两行诗句: 

  人世间花园里的春天,几天就完了, 
  在它凋谢前的日子里, 
  你们要及时观赏它的姿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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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斯努·卡卡雷在供词中继续说道: 
  “阿卜提和我离开纳图拉姆的房间后,我们感到神经极度紧张,当时大家毫无睡意。我们两人信步在街上走了一阵子,然后来到一家电影院。当时,电影院正在放映一部关于孟加拉伟大诗人罗宾特罗纳斯·泰戈尔的影片。幕间休息时,我们走到休息大厅,两人在那里闲聊了一会。当时我心神不安,坐卧不宁。 
  ‘你确实相信纳图拉姆能成功吗?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向阿卜提问道。 
  ‘卡卡雷,听我说。’阿卜提回答道:‘我比你了解纳图拉姆。我想告诉你,他究竟是如何决定亲自暗杀甘地的。’一月二十日傍晚逃离德里时,我们乘坐一等卧铺车来到了坎普尔。晚上,我们在一起闲聊了一阵子,两人都没有很好睡觉。第二天清晨六时许,当我们将要抵达目的地时,纳图拉姆从卧铺上跳下。他把我从睡梦中摇醒,然后说道:‘阿卜提,你还在睡觉?你听我说,那件事将由我负责,由我一个人来承担。这事必须由一个准备牺牲自己生命的人去完成。我愿意作一个这样的人。我将一人去完成这件事。’ 
  说到此处,阿卜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两眼闪烁着灼人的光芒。他压低了嗓门,恐怕周围人听到我们的谈话内容,然后一个一个音节地补充说: 
  ‘卡卡雷,你要知道,当我听到纳图拉姆说这些话时,我好像隐约看到,圣雄甘地的尸体横放在卧铺车厢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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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剧烈咳嗽震撼着甘地的身躯。看到他如此痛苦,一年来同甘地分忧担愁的少女,顿时觉得眼泪夺眶而出。摩奴知道,苏悉拉·纳耶尔已经为甘地配制了盘尼西林止咳糖片,但是她不敢让他服用,因为照料巴布是件越来越难以对付的差事。摩奴踌躇片刻,最后还是决定给甘地送去止咳糖片,结果受到了他的责备。这完全是预料中的反应。甘地对摩奴说道,她这样做,说明她对他的惟一保护人罗摩缺乏信心。 
  “如果我死于疾病或者疖子,你有责任向世人宣布,我不是名副其实的玛哈德玛。”甘地喘了口气向摩奴解释说。“如果像上星期那样,一枚炸弹在我身边爆炸,”他满怀深情地望着摩奴补充说道,“或者某人对我开枪射击,子弹击中我的胸膛,而我面露笑容,口里呼唤着罗摩的名字死去,那么你可以向全世界宣布,我是一位真正的玛哈德玛,因为这样有利于印度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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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卡雷和阿卜提看完电影后,回到了游客饭店,一声不响地推开了六号客房,向房间内扫了一眼。此刻,纳图拉姆·戈德森早已放下小说,正平静地躺在床上。卡卡雷好像觉得,“纳图拉姆已经无忧无虑地酣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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