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天然的中草药就是安全的吗？

作者：天津市第一中心医院  李潭溪主任医师

摘要：马兜铃酸（AA）是一种源于草药中的化合物，存在于几乎所有的马兜铃属植物中。具有明显肾、肝毒性，还是1 类致癌物。

1964年，中国曾报告了两例“肾衰竭”病例，中国学者吴寒松发现这两例病人曾服用过草药--关木通煎剂，但这一报告并未在中国医学界引起重视，仅被视为个例。

2008 年，国际癌症研究机构（International Agency for Research on Cancer，IARC）将马兜铃酸列为 1 类致癌物；马兜铃酸类物质列为 2 类致癌物。到了 2012 年，更是因为其毒性强烈，将所有的马兜铃酸类物质（马兜铃酸和含有马兜铃酸的化合物）升级成为 1 类致癌物。

为什么马兜铃酸会有如此大的危害性？这还要从马兜铃酸类物质的毒理学原理开始说起。

2013 年，科学转化医学杂志发布两项相关研究，从机理上对马兜铃酸的毒性进行了证明。美国约翰斯 · 霍普金斯大学与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等机构的研究人员在一项研究中报告说，他们对接触过马兜铃酸的 19 名上尿路癌症患者以及没有接触这种毒物的另 7 名患者进行了全外显子组测序。结果发现，马兜铃酸接触组每名患者平均发生 753 个基因突变，而非马兜铃酸接触组每名患者只有 91 个基因突变。

研究表明，马兜铃酸能引发的基因突变数量高于烟草和紫外线，是目前已知能导致基因突发的最强遗传毒物之一。

另一项研究是由来自美国 、新加坡与中国台湾等多个医学机构的研究人员合作完成。他们利用全基因组和外显子组测序技术证实，接触马兜铃酸可能会引起过去被认为由其他致癌因素导致的癌症。

面对马兜铃酸，我们能做些什么？

中国是一个肾病、肾癌大国，也是一个肝癌大国。2015 年我国新增肝癌病人超过 40 万，占到全世界的一半以上。而我国平均肝癌发病风险，更是欧美的 3～4 倍之多。

以往我们多把其归咎为我国病毒性肝炎的传播和粮食不当贮藏而产生的黄曲霉素。但这篇最新研究论文，让我们发现了一种可能危害更大的直接病因，就是马兜铃酸的摄入。通过对大量的样本进行分析，这项新研究指出，马兜铃酸在亚洲地区的使用依然很普遍，并且它还似乎增加了患上多种不同癌症类型的风险。

早在1994年，法国政府就因为它引发了严重的肾病反应，而全面禁售一切涉嫌含有马兜铃酸的中药，由此开启了全球一波反马兜铃酸的高潮。此后，中国政府也对个别含马兜铃酸药材下达禁令，比如在《本草纲目》上赫赫有名关木通和青木香。但其实早在1964年，中国学者吴寒松就报告过两个因服用关木通煎剂而导致肾衰竭的病例。

90年代在比利时和匈牙利，当年一批服用草药进行减肥的年轻女性，突然大量出现肾衰竭，这些在年龄、地域和生活习惯都不同的女性，病情却异常相似。这一情况引起了当地政府和卫生部门的重视，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严重的传染病么？经过大量调查，最终发现了这些女性的共同点：她们都在减肥，而且都在使用一种“减肥中药秘方”。最终确认是由于这种减肥药中，有一种中药中叫“广防己”的植物，导致了这一事件。广防己是一味常见中药材，传统上被用于镇痛，利尿，降血压等。于是或许就有人想，觉得撒尿多，就代谢快，进而就消耗身体能量快而多，因此就能瘦。于是很多人开始用它帮助减肥。

而在我国同一时间段，也出现了着名的「龙胆泻肝丸」事件，据新华社报道仅中日友好医院一家医院，在 1999～2001 年间，就有超过 100 名患者因尿毒症就诊。最终所有矛头指向了这些草药背后的马兜铃酸。同时有研究显示，马兜铃酸不但可以导致尿毒症，还会导致肾癌、膀胱癌、尿道上皮肿瘤等一系列肿瘤。

2001 年世界卫生组织中提出对马兜铃酸药物的药物警报。2002 年，美国 FDA（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下令禁止使用一切含有马兜铃酸的草药。随后我国香港、台湾地区也先后禁止宣布停止进口及销售含有马兜铃酸的中草药材。

2003 年，中国国家食品药品监督总局取消关木通的药物标准；2004 年国家食品药品监督总局取消了广防己和青木香药物标准。同时《中国药典》从 2005 年开始取消了记录中含有马兜铃酸的中草药。

但目前，我国市场上仍存在大量包含马兜铃酸的草药以及中成药，而服用这些药物会带来极大的肝脏、肾脏毒性隐患。更可怕的是，由马兜铃酸导致的肾脏、肝脏损伤是不可逆、不可修复的，从服用的那一刻起，他就会对人体造成损伤。

广防己是一味常见中药材，传统上被用于镇痛，利尿，降血压等，它为什么会引起如此严重的问题呢？经过大量科学研究，发现关键问题是广防己里富含马兜铃酸，而这个家伙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由于广防己和马兜铃酸的事件，世界上从此出现了一个全新的医学名词：中草药肾病 (Chinese herbs nephropathy)。

马兜铃酸，不仅导致肾衰竭，还是超强致癌物！

马兜铃酸引起最多的，是尿道癌。试验证明，马兜铃酸之所以致病，是因为它能够紧密结合在DNA上，DNA用T，C，G，A四个碱基编码生命，马兜铃酸导致在细胞复制的时候，容易让DNA把T变成A，A变成T。如果DNA发生了这样的变化，那么让整个对健康正常生命的解读就会产生完全的错误。

马兜铃酸致癌能力究竟有多强呢？不是常说绝对不能离开剂量谈毒性嘛！

早在2013年，科学家就发现马兜铃酸致癌的机制，是它的代谢产物dA-AAI可以跟人体DNA形成加合物，而只需要一个小碱基被纠缠上突变了，癌症就会发生了！马兜铃酸是1类致癌物，诱变导致的DNA损伤是没有所谓安全门槛的。当然常随着摄入的越多，癌症爆发的可能性就越高。但发病常没有剂量概率。

因此，马兜铃酸毫无安全剂量可言！而且，“病人摄入马兜铃酸草药20年后，活检仍能找到马兜铃酸的代谢产物。”可以说是一次误食，受害终生。

台湾科学家经过研究，发现由马兜铃酸引起的尿道癌中，平均每100万DNA，就有150个突变！每100万DNA有150个突变是个什么概念？要知道，每一个细胞有30亿个碱基，就像一个30亿个字母组成的文章。每100万DNA有150个突变，也就意味着马兜铃酸能在每个细胞里改变约450000个字母！你没有看错，是一个细胞产生约45万个错误！A变成T，T变成A！！！

每个细胞的构成应该是一篇按规则有序组成的文章，如果每个细胞这篇文章被改的发生这么多错误，会变得多么混乱和糟糕的后果，大家想一想，就会不寒而栗。

相比而言，吸烟引起的肺癌，平均每100万DNA大约产生有8个突变。这本来已经很糟糕了，但比起马兜铃酸的150个突变，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算什么了，当然五十步笑百步也是不对的。

截止到目前，马兜铃酸是已知的最强致癌物之一。而且这是个100%纯天然的毒药。

含马兜铃酸的中药不是只有广防己一个，含有马兜铃酸的植物是非常多的，全世界一共有600多种，其中有65种是中国传统中药。下面是一份已知或怀疑含有马兜铃酸的中药材名单：

马兜铃，关木通，天仙藤，青木香，广防己，汉中防己，细辛，追风藤，寻骨风，淮通，朱砂莲，三筒管，杜衡，管南香，南木香，藤香，背蛇生，假大薯，蝴蝶暗消，逼血雷，白金果榄，金耳环，乌金草，苦木通，紫木通，白木通，川木通，预知子，木防己，铁线莲，威灵仙，香防己，白英，白毛藤，大青木香，通城虎等等。

确定含有马兜铃酸成分的中成药名单，大多是感冒药、止咳药和除湿镇痛药酒，家庭药箱中如果找到以上含有马兜铃酸成分的中成药。现在就可以把它们找出来全丢到垃圾桶了。

千万不要迷信“纯天然的中草药就是无害的”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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